關於那個瓦解的世界的從前



* 悲劇/エロ注意。




未知的命運的洪流,衝毀掉落下來的天空。
那樣久遠的以後,在懸崖上拾撿名為過往的碎片,便會想起那未能說的出口的告別。
心也會撒謊的話,我們還能夠相信誰?



                                                                     He came left and he came right
                                                                                             together or depart


唷,你好呀,朽木隊長。
眼睛眯了起來,嘴角勾了起來,朽木白哉就看見從身邊走過去的男人被三條曲線簡潔代替的詭異笑容。嗓音漫不經心地暗啞,有着白日裏一貫懶散的睡意。
狐狸一樣的男人。市丸銀。
略微點了下頭算是回應,擦身而過的瞬間他聞到他揚起的外褂上傳來隱約的香味。
再熟悉不過的花香。櫻。甜美而凜冽。溫柔的殘忍。
木屐聲踢踏着行遠,最後和漾開的香氣一起消失在轉角盡頭,白哉感覺到衣擺被死死地抓住。低下頭他看見年幼的義妹臉上厭惡而恐懼的表情,直直盯着那人背影的目光中有着難以名狀的激烈情緒。
怎麼了?
大哥,那個人……不……沒什麼。
露琪亞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後抿緊了嘴鬆開了手。她不知道怎樣告訴眼前這個寒冷而不帶任何情感的兄長那個男人令人窒息的存在。他的指尖,他的唇角,他眼部的細小動作。像蛇一樣緊緊纏繞,微笑着扼斷全部希望。掙扎絕望。反抗不能。
然後她看見他回了頭,聲線中一如既往沒有溫情的痕跡。自她進朽木家以後40年間從未見過的痕跡。長袖從她手中滑落,沒有絲毫留戀。他邁開了腳,向着與他相反的方向。
那麼,走吧。
女孩垂了頭,木屐漸行漸遠的平穩敲擊聲中,有什麼正在一點一點地粉碎。不留灰燼。她聽見自己的回答被降下來的死寂和黑暗吞噬,沒有喘息的機會就沉澱成空涸的迴響。
是……大哥。



                                                                                                  And the SAKURA is SILVER

啊呀啊呀,令妹似乎很討厭我呢,朽木隊長。
隊長會議上那個人又帶着理所當然的笑容慣例地遲到,毫無悔改之意地沖着山本總隊擺開『傷腦筋啊我似乎又遲到了呢~』的表情,環顧會議室之後便蹭到他身邊旁若無人地坐下,春櫻的香氣於是就從他黑色的袖口飄了出來,從他白色的外褂散了開來,從他裸露的頸項間蕩了起來。和着他符號一樣象徵着某種未知隱喻的笑容。令到他一瞬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何以見得?他挑了眉,語氣不為所動。自動忽略某只蹭過來搭在他肩上的爪子,坐姿依舊端正,目不斜視。
你這個兄長不夠格呐——小露琪亞今天可是又被我嚇到了喔。笑容大大,說着這樣的話語氣中卻全然沒有任何負罪感。市丸眯着眼看了一陣阿散井和八千留關於公幹時間能不能攜帶零食的插科打諢之後,乾脆就把全身的重量都加諸到隔壁那個不管什麽時候都巍然不動的雕塑上,毫不理會吉良隊副焦急的小聲勸告,舒服地萌生睡覺的願望。和那個人冰冷的外表不同,被當作人型靠枕的男人身上其實有着令人安心甚至會讓人眷戀的溫度。冬暖夏涼。還有好聞的跟自己現在身上一樣的香氣。
所以,在外人看來很是邪惡的三番隊隊長的眯眯眼,其實並不是不懷好意的陰謀。全都是某個人給寵出來的睡覺的習慣。
當然,這個也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市丸於是隔三岔五地喊冤,說自己淪爲大反派絕對絕對是朽木你的錯你說你要怎樣補償我。坐在辦公桌旁批閲公文的男人眼皮都不擡一下,輕描淡寫的一句『那麽你今晚就自己睡吧』就讓成天翹班所以總是很閑的傢伙乖乖地閉了嘴。
肩膀上突然一沉,偏過頭鼻尖就碰上了銀白的髮絲,白哉倍覺無力地發現某人竟然完全無視淨霊廷高層領導會議的嚴肅莊重,光明正大地就在十三番全體隊長隊副面前響應周公召喚,心無旁騖地睡死過去。三條曲綫壓平了少許弧度,那張睡顏於是少了平日裏近乎殘酷的邪魅,卻展露出幼童一般純潔的甜美。
甜美得讓人萌生玷污甚至毀滅的欲望。
稍微挪動了一下肩膀,好讓那人醒來的時候不會又再抱怨睡姿不好腰酸背痛靠枕也是有責任的。仿佛察覺到了輕微的移動,肩膀上的腦袋模糊地發出一聲夢囈,像某种貓科動物一樣拿臉蹭了幾下,然後繼續不知歸路的春秋大夢。幾縷髮絲於是不安分地攀上他的頸和耳際,留下微涼的近乎挑逗一般的觸感。一如那人平日裏惡作劇的吻。
這讓白哉記起,那個人總喜歡在自己看公文的時候掛過來,眼睛眯眯,唇綫傾斜,蹭着蹭着冷不丁地就在自己的頸上咬下去。皺起眉轉過頭,正對上的便是無害無辜的笑容,裏面還有成功吸引了注意力的勝利感。市丸索性扯掉男人手中的公文,抱住他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然後不怕死地試探他的自製力。到最後每次都是玩火者自焚。那個傢伙好像永遠都記不住,朽木家的家規之一就是對待挑釁者絕不手軟。無論是哪種挑釁。
怎麽看都像是明知故犯。而且還樂此不疲。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沒理由客氣。反正接受這種挑釁對自己而言,並不會有什麽損失。
更何況,這種一日一娛,似乎還相當有趣。



                                                                             And he smiles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till the end


七十六年前的晚春。他還不是朽木家的當家。他還是霊學院的學生。
白哉記得很清楚,那天風特別的大,大得連他脖子上圍着的銀白風花紗都吹跑。
心裏想着如果弄丟了父親大人特意在成人祭時授給他的下一任當家的信物,回去之後一定沒辦法跟父親大人交待,他於是努力跑起來企圖追趕那條白色的紗巾。
最後那淘氣的白紗被五番隊隊舍外面那株櫻的枝桠勾住,在滿樹的繁花閒悠悠地飄搖。是伸了手也夠不到的高度。他蹙了眉,四下看看沒有人經過。……那麽只好爬上去自己拿了吧……反正也不會有人看見至於丟了朽木家的臉。
於是硬着頭皮扶住樹幹打算暫時無視貴族身份學一下父親大人所說的平民低劣的行徑。頭頂上卻傳來了一個帶着隱約笑意的聲音。
呐,你在找的是這個嗎?
擡頭。一張笑意滿盈得溢出的臉於是便映入了眼底。
銀白的髮絲和手中的紗巾一起在風中恣意地飛揚,沒在那雪一般大片盛放的繁櫻中竟讓他一時以爲是夢境的延續。坐在樹梢上的少年穿着預備役的制服,那樣懶洋洋的眯着眼的笑容讓人想要相信他不是逃課摸魚也很困難。
……是。被人看了笑話,白哉背了臉,只覺得狼狽不堪。
眼前突然一花,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面前,嘴角微揚,笑吟吟地遞過那被無數人戲稱為朽木家最貴的圍巾來。喏,給你。——貴族可是不能夠像我們這些下等人一樣爬樹的喲~
那樣調侃的語氣讓他無端地惱怒起來,遲疑了一下白哉還是伸手接過了風花紗。
……謝謝。
噫,那圍巾應該是相當重要的東西吧,不然也不會讓你就算不顧形象也要拿回去呢。撫着下巴微微仰了頭,那張臉上分明寫着不懷好意四個大字。早知道就先開個條件撈些好處之後再還給你才對。
黑綫。這個傢伙,每個學期的操行評定定然是令人跌破眼鏡的分數。
想想還是不要和這種人扯上關係的好,這樣想着白哉於是戴上了風花紗打算轉身走開,卻聽到了那個帶着春日懶懶睡意的聲綫在風中蕩了開來。
不過啊,像這樣好的天氣,不能夠坐到樹上看櫻花盛開凋零,真的是很可惜呢~
有些訝異地站住回頭。少年站在漫天的飛花中,眯起了眼仰頭望向蒼穹。白色的帶着泣血傷痕的花瓣在他的髮閒掉落,在他的臉上拂過,在他的肩上停駐。紛揚如同殞雪,蹁躚如同折翼。以着令人嫉妬的姿態在那人身上留下印跡。那樣漫不經心的笑容裏面,卻有什麽攫住了他的視線再也轉不開。
一夜之間開了滿樹,而後又在一夜全部消亡,身為貴族的你,大約是沒有留意過這樣飛蛾撲火般決絕的美麗吧?
笑容淡泊安靜。話語卻是染血的薔薇的刺。嵌入了血肉便再也拔不出來。生生的痛。烙下隱約但是永遠不會消失的痕。
和他回了頭對他笑吟吟的邀約。
下一次沒有人的時候,便一起來賞櫻吧。



                                                                                            And they never know the future
                                                                                                        he and he


後來他當上了朽木家的當家。而他進了五番隊成爲了隊副。
唷,好久不見呢,朽木。
市丸每次見到他便揚了手這樣叫,絲毫沒有意識到尸魂界森嚴的等級制度和霊學院老師『要使用敬語』的循循教誨。事實上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那個傢伙就從來沒對自己用過敬語,自來熟地便把『朽木』叫得理直氣壯。
但也僅此而已。
他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而他也不曾叫過他的名。
即便是在二人關係已經不祗是用『親密』一詞可以形容的現在,他也不會像叫『亂菊』或者是『劍八』一樣叫他『白哉』。
像那樣無所謂又無所畏更重要的是臉皮厚的傢伙。有些不可思議。
有很多次他都想問他爲什麽。但每次問題到了嘴邊便又咽了回去。
大約是因爲貴族的矜持。事實上會更像是某种幼稚的賭氣。
不管如何。他叫他朽木。他叫他市丸。沒有下文。
他叫他的時候他又一如既往地坐在屋頂上,他擡頭的時候看見陽光被他柔軟的銀髮折射得如同他臉上大大的笑容一樣耀目。那人總是喜歡那樣高的地方。譬如屋頂,譬如樹梢。然後便賴在那裏像隻貓一樣死都不下來,等着他一臉無奈地過來拎。
不。說錯了。是隻狐狸才對。
你又爬到那地方去了。藍染隊長看到了你又要挨駡了。
哎——狹長的眼睛眯成了弧綫,那隻狐狸語氣中滿是促狹。朽木在為我擔心嗎?
……這一次你別指望我會去給你說情。
喂喂——至於這樣絕情嗎?那個傢伙毫無悔改之意地咂嘴,攤了手做出委屈的表情。可是,就算我叫你一起上來,你也不會放下貴族的架子和面子接受我充滿誠意的邀請的對吧,朽木大當家?
勾起了嘴角不易覺察的弧度,他冷靜地針鋒相對直擊死穴。
現在還是大白天,我可不想又像那天晚上一樣到最後還得把你拖回去。市丸隊副。
然後滿意地看見那張號稱瀞霊廷第一厚臉皮的笑容有一秒的坍塌,而後雖然立即回復但是已經有了狼狽的痕跡。
大約也只會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自己才會這樣有興致地跟他像小孩子一樣幼稚地鬥嘴。
冷靜嚴肅得接近面癱的四大貴族之一的朽木家現任當家和成天遊手好閒笑容像長在臉上的五番隊隊副,任誰都想不出什麽理由來把他們放在一起討論關係。外人甚至還會近乎偏執地認爲,像他那樣一絲不苟的人,應該跟他那種吊兒郎當的人水火不容才對。
事實上,在遇到他之前,他的確是這樣堅信的。至今也依舊迷惑不解:究竟是什麽原因能夠令他們走到一起?
大概是因爲相差太遠了,所以反而更加互相吸引嗎?像水滴一般。像行星一般。
後來五番隊好脾氣的隊長出來喊走了市丸,自然免不了對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破壞規矩的行爲又是一頓碎碎念。一邊裝出耐心聆聽的樣子,那個人一邊瞅着隊長湊過了頭:呐我說,如果哪天我離開了,朽木你會不會感到難過呢?
皺了眉正想用一句『大白天的不要總是在做夢』狠狠打擊那人堪稱無賴的自戀心理,藍染隊長此時已經結束了每日例行的説教,扶了一下眼鏡對着他喚:走了,銀。
是,藍染隊長。
他聽見他這樣回答。然後他便看着他垂了眼,轉了身跟上了那個男人的腳步,留下一個背影在那明亮得刺眼的陽光中。明亮得讓他到最後連那個背影都看不見。
沒有回頭。沒有道別。甚至連讓他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於是他便沒來得及告訴他,他要結婚了。就在第二天。跟一個叫做緋真的女子。
還有那個來不及回答的問題的答案。
又再後來他變成了六番隊隊長。而他也混到了三番隊隊長的職位。
那個人的日常娛樂於是便從躺在屋頂上晒太陽和爬到樹頂上睡早覺改爲了成天有事沒事都大搖大擺地在他工作的時候闖進六番隊的執務室,有一搭沒一搭地扯淡又或者是毫不客氣地霸着整張沙發自顧自睡死過去,更多的時候是故意搗亂讓他根本就工不了作。在被問到為什麽可以總是這樣閑時便眯了眼理所當然地回答『有伊鶴在我當然可以放心地全部交給他呀~』。阿散井於是連着好多天都在燒香慶幸自己文化課不好字又是天字號的難看,末了也不忘記替同一屆的模範生吉良掬一把同情淚。
這時他對他的稱呼已經變成了『朽木隊長』,嬉皮笑臉的樣子倒是一如往常。
祇是,那之下的真心,無從得知。從那麽久的以前,到現在,以至將來。
如同他一直眯着令人無法窺探的瞳眸。
他還是會經常拉着他去看櫻花看月亮看星星,又或者爬到屋頂上去喝酒,然後做愛。
他不提那個女子。他也不提那個男人。
只是每次他醒來看見身邊那張睡得毫不設防堪稱純真的容顔時,還是會不受控制地記起那天那人垂了眼轉了身跟着另一個男人從他身邊離開。呼喚不能。挽留無法。惟有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一切仿若從前。表象。已經悄然變質。内裏。
誰背叛了誰。
或許是他。又或許是他。
還是根本就沒所謂背叛。因着本身就不存在所謂誓約和羈絆。
誰知道。
沒有關好的紙窗分割了漸醒的黎明,銀色的髮絲糾纏住他的手指,絲絲的涼。天際是一片失去血色的蒼白,一如那日對着他的背影生出的心情。
那個,並不是難過吧。他這樣想,然後握緊了手中的髮,生怕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And he is leaving and
                                                                                                  he is bleeding


再後來,瀞霊廷護廷五番隊隊長藍染惣右介和三番隊隊長市丸銀叛變,全滅中央四十六室,並將朽木露琪亞送上雙殛。
再後來朽木白哉在關鍵時刻出現,為義妹擋下了致命一刀。
再再後來他的神鎗穿過了他的身體,而他終于看見他睜開了眼睛。
那樣美麗的血色瞳眸。像愛一樣美的殺意。和,悲哀。
再再再後來他對松本說了『再見』和『對不起』,卻連最後一眼都吝嗇得不看他,轉了身決絕地離去。再不回頭。


『如果我離開了,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他躺在那裏,生命隨着鮮血從左胸上的那個洞上湧出。阻止不能。連着什麽一起被掏空。
露琪亞和其他的什麽人的呼喚和慟哭漸漸在耳際遠去,動蕩的視野當中那個白色的身影也逐漸模糊,最後淡出直至消失不見。


到最後,還是沒能夠回答你那個問題啊,銀。


他終于合上了眼睛。下一秒沒有了那個人的世界有絕望一樣的無盡黑暗無聲降臨,盡數噬滅,回復無能。


It’s the end and the beginning.











<20050608/11:23>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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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BLEACH同人。寫悲文果然要寫得格外順手……土下座

始終覺得,像這樣2個面癱,即使是以着如何EG的廢柴的AHO的過程和小打小鬧開場的都好,最終不可避免的都會走向一個互相傷害的最遙遠的距離。
他用熄滅的表情搪塞表達無能失語症,他用45度上揚弧度掩蓋眼底的歎息。
真心。扼殺在意識到的前一秒。彼此錯過的手,指縫流過冰涼的風。

那是誰的愛意一樣美的絶望。

私心愛小標題。其實久保在早期作品以及連載初期中的臺詞和標題都很絶讚。只是不幸變成了長篇之後慢慢地把才氣都磨光了。殘念。
[ BGM: Black Black Heart/Morning Orbit - David Us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