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無效 Junk Story



* hide8年祭。並謹以此自紀念銘刻着X和hide的青春。





1998年夏末。三個月的暑假。沾滿泥巴的釘鞋和球褲。

喀鏘。
百事的易拉罐撂在一盤磁帶上面。冰鎮揮發的閒隙隱約可見印在上面的小六字體。

Forever Love

暑氣逼人。印象中最熱的一個夏天。
躺在水磨地板上面翻了一個身,手腳攤開到溫度更低的區域,少年抬手把磁帶抽出,塞進錄音機,按下sonyplay
喀吱喀吱。嘶——

Forever love. Forever dream.

浴室裡花灑漏水不止。印滿足球泥印的T恤在抱怨和嘮叨聲中丟進當時相當先進的半自動雙桶洗衣機,加進了有好聞香味的洗衣粉呼呼地轉。短而硬的髮梢有水珠淌下來,落進眼睛裏面。
刺痛。
少年眯了眯眼,坐到老舊的立式鋼琴前面。剛剛調過音的Karl Rosenblatt上有樂譜翻飛。啪啦啦如同涅槃的鳥。立式搖頭扇吱呀呀有氣無力地糾結悶濕的空氣。白色的襯衣和樂譜的底子一樣尖銳得刺眼。左手降E八度。右手落。

Oh stay with me

Gibson的華彩飆至高潮的最頂。紅髮的男人垂了眼坐在Dome的台階上,撫摸琴弦宛如喟嘆歲月。長長的solo靜默撕扯結疤的傷口,誰知道彩妝的眼底那滴鮮豔的淚其實是真的。
有人敲擊水晶KAWAI暴仄而嫵媚,有人站在台中央握着麥克風撕心裂肺,有人一如既往低調地用吉他狂野爆裂,有人的bass鼓噪低音也堪稱性感。

可是那時候少年根本無從得知。

1998年夏末。我知道了X-Japan。卻不知道不久之前最後一個有人剛剛說了さよぅなら



1999年春初。大風吹。南方沒有楊花。

和我們一起組band吧。
金色的長髮胡亂地扎在頭頂,少年咬着一根沒有點着的煙對着他伸出手。語氣不容反駁。身後三人認真注視。架子鼓上一本樂譜微微毛了邊。
誰曾經對誰說過同樣的話。後來誰又怎樣回答。
視線落在翻開的一頁樂譜上。Endless rainX-Japan
少年擡頭。逼仄昏暗的練習室里金屬味彌漫。穿透練習室唯一一扇窗的蒼白陽光中有灰塵顆粒紛紛揚揚。
好。他說。

嘭啪。
窗外有大朵的木棉花從光禿禿的樹幹上筆直墜落。砸在地上血肉模糊。聲響巨大。隕落。

在逃掉全市學科競賽輔導課的午後醒來,拿開架在肚子上面不知誰的腳坐起身,艱難地在橫七竪八躺在地上熟睡的同伴們身下抽出一張CD,少年從drums頭頂上探過身去,放進手提CD機。
吱——。咔咔。

Crucify my love
十字架釘死我的愛。

金髮少年唱這支曲子的時候會罕有地把頭髮放下來,扔掉麥坐到少年身邊放聲清唱。抛開技巧毫無修飾,力量一舉擊中。像愛一樣美的絕望。長髮從肩上滑落,遮住半邊臉,神情於是明晦不清。其餘三人或站或坐在周圍,表情安靜近乎虔誠,聽他陡地將聲綫拔高,尖銳直至滅頂。

Is it a crime to love

鋼琴淹沒闇啞的啜泣,撕裂隱約的嘆息。單音敲。指尖滑過YAMAHA的琴鍵。半音停頓,扼住呼吸窒息,落下又是弱起強音。drums炅後來回憶起那時彈奏鋼琴的少年背對自己,白襯衣下面銳利的蝴蝶骨哭泣一般地顫動,昂起的頭仿佛溺水無聲地呼救。身旁的金髮少年倚住他的肩,四個八度音域不嘶啞卻絕決地唱。

Crucify my love, is this forever

沒有什麽是永遠。沒有。

紅髮的男子坐在練習室的地上,昂貴的行動電話電池用盡扔在混亂的電線堆裡,麒麟的易拉罐扔了一地,幾千萬的音箱磕掉了一塊漆,有電線露出了個頭。不知道誰的白金戒指埋沒在煙灰裏面。樓下yoshiki剛剛發動了保時捷的引擎絕塵而去。他呆坐了一會,起身翻出一盒杯面撕開紙包裝和調味包,回頭才想起沒有開水。
他忘記了,X的五個人不一起吃泡面已經很久了。喝水也早有staff買好了午後朝日打開了拉環送到面前。

啪。
一隻手伸過來把曲目換成了weekend。擡頭正對上leader洹的眼。
不要總是這樣的表情來聽crucify。冷靜沉穩的現任學生會會長這樣說。如花少年炅爬起來坐到架子鼓前一段輪擊,沉默節奏戩則早早較好音抱着寶貝gibson恭候多時。Anc抓起麥站到練習室中間把bass扔過來,表情一如既往囂張而明亮。
High起來啊這是JokerTokyo Dome

200052日,hide三周年祭日。Joker最後一場live。之後五人各奔東西。
Anc。洹。炅。戩。獸。
時空錯亂。誰和誰的命運重疊。

When the wind cries, I will say goodbye.



2002年4月。春天是個曖昧的季節。黑板的角落一滴顔料乾涸。

真不錯的歌。是誰的?
少女的長髮被海風吹得呼呼地飛,少年一時分辨不出那是貼了一教室的畫紙飛舞的聲音還是空氣在拍打超過15歲就變質的青春。 外連CD的音箱裏面Toshi不停地唱forever love walking in the endless rain,少年隱約想起某一年失了磁的錄音帶。
X-JapanX戰記的主題曲。他擡頭回答。頭頂上午後的陽光晃花了眼。

她幫忙布置創造節個人展廳。諾大的教室隔了兩個網球場正對大海,另一面的盡頭則是風格詭異的教務大樓。後黑板的畫排列成骷髏頭的形狀,窗欞上紅色的繩子結成倒五芒星貼滿了圖如同禁忌的符咒。窗戶永遠大敞,帶着微微腥味的海風席捲而來,脆弱的畫紙於是獵獵獵獵地翻飛,擊落年久剝落的一塊灰。網球場的鐵絲網外有株洋櫻呈45度飛撒花瓣,門口轉左鳳凰樹下花朵被踐踏成斑斕地毯。木棉依舊筆直地直墜而下。嘭啪。血肉飛濺。
Ballad CollectionPerfect BestBlue BloodJealousy。依次在這些光天化日之下的殺戮中淌過。暴恹刻進骨頭。絕望漫過指尖。
兩人並排坐在台階上。眯着眼看教務樓前引吭的學長。台下還有小女生揮舞礦泉水瓶尖叫呐喊。他們的耳中卻祇灌得進背後呼嘯的風聲和Tears中真假難辨的獨白。
少女說,我迷戀上yoshiki了,怎麼辦。
少年以思考的表情托腮,最後趕在睡着之前做出回答。真可惜,我是hide派。
那時候他們都是標準的文藝青年。她寫眼底黯黑的天蠍座女子親吻冰冷的葡萄酒,他白日裡夢見狩獵神官射殺人魚。兩人的共同語言在於堂本兄弟clamp萌芽以及怎樣變着花樣寫陳腐的每週命題隨筆。還有。X-Japan

喂,我說我們組band吧。
砸到面前的紙團上面潦草地這樣寫道。少女回了頭,斜後方的少年依舊是萬年睡不醒的表情。於是提了筆刷刷地寫,團起來原路扔回,正中少年的頭。
OK
樂隊的名字一定要是X。這樣說着的身為文學社副社的少年往全開黑底紙上刷紅顔料。斗大的X標識錯誤放在教學樓顯眼位置,招收guitarvocalkeyboard。少年是隊長兼 bass,少女說那我就做經紀人吧。

紅髮的男子坐在吧台昏暗喧囂的角落里,長髮飛揚如同燃燒的焰。表情歡欣而堅定。
他對他說。Yoshiki,我們一起來讓X出名。我們一起。
再後來他依舊坐在吧台前,臉深深深深地埋進手臂,面前酒瓶潦倒。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對面說。Yoshiki,我們爲什麽一定要解散。爲什麽。

X未命名。vocal 1guitar 2basskeyboard 1keyboard 1,經紀人1

又一個創造節。唯一一場live結束之後少年投入無休無止的能量碰撞還有衛星軌道運行,少女在他頭上三層樓研究農民今年怎樣種棉花。隊長之名交予主音guitar。他祇記得那場live唯有真的愛你和光輝歲月有人喝彩。對了,還有帥哥歷史老師的guitar客場伴奏 Forever Love。可是後來聽説他也調職了。
高三第二個學期開始,guitar君帶領的新團小型公演。少年捧着公仔面趿着拖鞋擠在人群中觀看,聽見海闊天空和光輝歲月之後新隊長cm,他說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還有獸前輩和阿凱姐的培養,接下來一首真的愛你送給你們謝謝。少年呼啦呼啦地吸着泡面騰不出手鼓掌,聽聽衆和member們一起高唱不要放棄,心裏想少女沒聽到真可惜現在還補課個屁。
再之後少年致力開發真空中沒有能量損失的完美動力源把無數個小球從車上扔下去又跳回來,偶爾和少女在食堂遇見話題也千篇一律是今天的糖醋排骨怎麽這麽咸番茄炒的蛋究竟在哪裏。沒有人陪他在破舊的禮堂裏面聽他彈Say Anything,只有三個八度會響的老鋼琴惊跑屋樑上的雀鳥,少女形容羽毛落下來的場景和X戰記的分格一模一樣。

Sing without you. I’ll sing without you.

紅髮的男人抱着gibson一個人站在台中央,歡呼聲響起的時候他習慣性地轉頭對着身後打出V字手勢,下一秒對着後臺空曠的布景垂下了手臂。
對了。現在我是一個人了。他想。Sing without all

2004年5月2日,我用mildseven點燃第三封寫往天堂的信,信封和信紙是hide喜歡的豹紋,回到宿舍用民謠guitarkurenai,阿凱說你怎麽像在彈棉花。



2005年5月2日。文廟人真多。聽説有Xfan穿着indies時期的演出服到處行走。可惜少年沒有遇到。

穿着青學隊服,一手拉着同伴一手捧着章魚燒,少年突然被三個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女孩扯住了衣角。
あの、あの、あなたはリョマさんですか。
えい……はい、リョマです。

女孩子們開心地跑開,剩下少年和同伴還回不過神地站在原地。突然醒轉。
不。其實我是X fan。我是hide fan。早知道應該戴紅色的假髮出來。
看到街旁很多鋪子都擺了X的大碟single還有live賣。也有很多hide的作品。伸手。卻揩了厚厚一層的灰。時光吹了口氣,揚起來便蒙了眼。
某條胡同里有一家專賣VR的店子,昏暗的櫥窗裏面掛滿了X的海報。
——上面覆了幾張GlayL’arc~en~Cirl
等到老子有了錢,一定把文廟統統貼滿Xhide的海報把LEC拿去墊桌腳。少年憤恨地握緊拳頭,想。
可惜。天上沒有掉餡餅,少年始終一貧如洗。這終究只是想。

紅髮的男人那時有一個夢想,就是讓全世界的屋子裏面都有一張XCD。這個夢想當初還是女王樣的男人興致勃勃描繪的藍圖。
後來夢想它怎麽樣了呢。男人卻再也沒機會知道。

店子裡刻X全時期的live、單曲、大碟和各種各樣的綜藝節目還有con。低廉得手指關節隱隱泛白。
手指蜷起,習慣空撥第二根弦。World Anthem的第一個音。卻在空氣中落了個空。抬起手看見手指上的繭早不知褪落到哪。指甲也因爲許久不碰鋼琴而長長了。穨然垂落。

什麽也敵不過時光。

和一個湖南的小販討價還價買了一張打口的hide spirit。走出幾步之後想起少女的臉,重新折返又買了一張。
同伴說你不會是戀物癖吧。
其實他不知道,曾經有一段時間少年拼命攢錢爲了買齊Xhide的所有碟的偉大夢想。
對。重點在於曾經。
後來夢想它怎麽樣了呢。少年也不知道。
去杭州之前同伴來送行,在火車站遞給少年一套4張的last live。昨天去了南京路就順便。口氣輕鬆滿不在乎。
少年突然說不出話來。然後被人潮擠進了車廂。

2005年5月4日。送給我一套last live的人長得很像sophia的主唱。聽着lemoned乘火車一路昏睡到杭州。後來回上海看那套碟看了4個鐘頭,流盡了十九年的眼淚。



2006年5月2日。愛X-Japan和hide的第八年。天氣晴好。突然雷暴雨持續了一整天。

轟。

一個雷炸在窗邊,少年不情願地起身關了音響,回來窩在沙發裏面繼續寫。
他寫forever love怎樣起承轉折,寫Joker怎樣在教學樓天台開live然後五人被記過處分還被罰掃一個星期的廁所,寫少女怎樣勾住他的小指說説好了以後我們要一起留上海,寫 sophia的松岡充同學的臉怎樣映在車窗上然後退後退後,寫X-Japan和hide怎樣成爲他人生中每一個階段的里程石。

他寫。

hide,你在那里是否一切安好。我們都很好。yoshiki也是,toshi也是,pata也是,taiji也是,heath也是。所有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都。

紅髮的男人唱。Say goodbye

他搖頭。

Please songs tell me true

希望你一切安好。

親愛的松本秀人。



It's only a Junk Story.






感謝所有看完這篇文章的朋友們。還有一直以來在12月13日送我禮物蛋糕並為我慶生陪我過生日的朋友們。還有所有愛X和hide的朋友們。
並私心特別鳴謝。
Joker的leader兼主音guitar洹,美少年drums炅,沉默節奏guitar戩,高音高得夜半要發噩夢的混血(據説)vocal Anc
親愛的一直都愛我的凱。翹家跑來連夜幫我畫公演海報的敏。
一直給我郵寄CD和雜志的淩兄(但是現在不郵了…怒)。回家帶了兩張(無言)的X回校送給我和凱的阿月。
還有長得真的很像sophia主唱松岡充同學的阿排。
排名不分先後。愛上等。










<20060502/23:11>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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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成是個人band活動的歴程傳記。現在回頭來看,曾經懷有那樣虔誠而激烈的熱情和愛,耀眼得讓現在的自己再無法正視。
但願到了無數年后,已經老邁蹣跚的時候,還能再記起那些愛。

I want to love you forever. All of you.